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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抗疫疲了民众不听话,市长还抗命凤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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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0月中旬以来,欧洲各国的感染曲线竞相攀升,预计中的第二波疫情如期而至。其中法国成为重灾区,迄今病例总数超过万例,死亡人数突破4万大关。

面对新一波疫情,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多国纷纷重新祭出禁足措施。尽管此前法国政府多次表态,将尽一切可能避免全国再度禁足,以免经济遭受类似今年三四月间的冲击,但在疫情凶猛反扑面前,政府还是宣布从10月30日起进行(至少)四周居家隔离,以期能尽快压平新增病例曲线,维持医疗卫生系统不致崩溃。

◆法国再次启动居家隔离政策,诸多商铺关门

除了禁止一切“非必要”外出、出门需填写“证明”随身携带、取消所有公众聚会之外,法国政府表示,还将关闭所有“非必需”(non-essentiel)性质的商业场所。这在民间引发争议,许多中小商铺愤愤不平,大型超市也被卷入舆论漩涡中;更有多地市长公开“抗命”,发布地方政令允许本地商铺继续营业,一直闹到被告上法庭喊停的地步。

此前坊间有笑谈称,中国能控制住疫情的根本原因有两个,一是老百姓真怕死,二是真听话;而欧洲控制不住疫情的原因也是两个:一是老百姓真不怕死,二是真不听话。法国围绕“必需vs.非必需”需求的争议,或许可以作为“不听话”的一个注脚,从中折射出法国全然不同的社会观念和管理模式。

“书店凭什么不算刚需?”

今年3月第一次全国禁足期间,法国政府按照“必需”和“非必需”的粗线条对不同商业形态做了区分,但留下了很多模糊地带。许多中小商铺当时忍痛关店,遭受了经济损失,因此对第二次禁足“故伎重施”格外敏感,反弹也比第一次大得多。

面对“标准模糊”“前后不一”的批评声浪,法国政府在11月初以法律文件形式规定了不同需求的界限。按照政府给出的清单,属于“必需”性质的商业类别多达41项,除了各类食品店、超市、药店,书报亭、眼镜店、宠物店、香烟店、电脑维修店、漂白洗染店、汽车维修厂、金融保险机构也被列入其中;而书籍、花卉、服装、化妆品、珠宝、家居装饰等类别则被认为是“非必需”性质。

◆巴黎的欧尚超市将“非必需”商品区封锁起来

与此同时,政府方面似乎意识到“必需”这一概念的模糊性,开始改变口风,试图用“第一需求”(premièrenécessité)的概念来取代之。这个颇具马斯洛理论色彩的名词似乎暗示着,在疫情肆虐的背景下,生理和安全需求才是第一位的。读书、种花等闲情逸致对某些人来说或许“必需”,但和吃喝比起来,紧迫程度没那么高。

种种争论中,最引人瞩目的一项是:书店是否可以营业?换句话说,读书算不算是“必需”的?在法国这有着多重因素的考虑。首先,欧洲有着悠久的纸质阅读传统,虽然不可避免面临数字化浪潮冲击,以法国为例,地铁里也是大面积的手机党,但不时能遇到读书或读报的人,书店的重要性仍然显著。今年因为书店被关闭,连著名的“龚古尔”文学奖也被推后颁发。

此外,一些从业者主张,虽然书籍不能吃也不能穿,但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对于被禁足在家的人们可能是一剂有效慰藉,能帮助他们平心静气地度过几周时间。加上11月临近圣诞季,一部分消费者会选择书籍作为圣诞礼物来采购。从这些意义上说,书籍多少也带上了“刚需”的色彩。

而比起超市来说,书店(尤其是小型书店)毕竟还算一个清静场所,让顾客保持距离、遵守防疫规定并不算太困难。因此强行要求歇业,多少显得削足适履。富有讽刺意味的是,按照人均四平方米来计算,一些小型书店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五六名顾客,但即便没有疫情,正常情况下也未必能有五六名顾客同时进店。有从业者警告说,如果现在让书店关门,将一部分消费需求压缩到12月,届时会出现客流量反弹,反而不利于防疫。

在大型连锁卖场(如FNAC)和亚马逊的夹击下,许多书店经营人员已是艰难度日,禁足和歇业更让他们雪上加霜。虽然政府出台了邮费补贴措施,但如果禁令导致书店倒闭,显然不利于整个行业生态。作为对比,同样实施二次禁足的比利时和瑞士都将书店划入了“必需”商业类别,允许它们继续开门营业。布鲁塞尔Tulitu书店店主不无戏谑地说,“这一次,我们比法国要聪明点。”

◆欧尚超市的图书区域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超市

“必需”与“非必需”之争表面看是颇为矫情的咬文嚼字,其实涉及到商业业态和竞争格局,更涉及到消费文化和观念。

和全世界大多数地区一样,法国的零售业中,家乐福、欧尚、Casino、E.Leclerc等大型连锁超市占有绝对统治地位。而中小型商铺很大程度上只能作为街区润滑机制,或者在超市巨头覆盖不到的地区发挥作用。法国商业和物流联合会年的数据显示,法国人70%的食品采购是在大型连锁超市完成的,而这些大型集团除了立足于零售业以外,还进入到电信、保险、旅游、加油站等多个分支,朝向“巨无霸”方向发展。

但与此同时,许多法国人对于本地街区商业情有独钟,认为这些小商铺更接地气、更有人情味、也更利于本地就业和社区稳定。甚至有些电商平台在招徕商家入驻时,还特意为消费者提供了按地区检索功能,让他们可以身处电商平台之上,优先采购本地商家的产品和服务。但和大型超市相比,这些中小商铺抗风险能力显然更差。如果说两次禁足对于大型超市来说只是盈利率受影响的话,对许多中小商铺却是生死存亡的考验。

◆欧尚超市的家电区

上一次禁足时,法国政府虽然划分了“必需”与“非必需”性质,但由于超市必然会出售食品,因此整个超市都被列入“必需”类别,而那些不涉及日用品的货架——例如书籍和花卉也搭了顺风车。到了这一次,广大中小店主醒悟过来,异口同声诘难政府:为什么大型卖场(及电商平台)就可以什么都卖、而我们只能乖乖关门?

正是抓住这一点,一些地方官员展示出“抗命”姿态。法国北部小城法什-蒂梅尼勒市长普华西(PatrickProisy)声称,将发布地方政令允许商店开门,鉴于本地商业已经处于“危急状况”,需要“重建和大型卖场之间的公平待遇”。

面对这种抗议,法国政府采取“一碗水端平”措施,但不是全部放开,而是全部收紧。经济部长勒梅尔(BrunoLeMaire)明确表态,在许可范围上,大型超市和街边小店一视同仁,如果某类小店不能开门,大型超市对应的产品也不得开售。从11月3日起,超市的“非必需”类商品柜台也必须暂时封存。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超市允许顾客通过网络或电话订购部分“非必需”类商品,然后自行提货;更有超市开发出“askandcollect”的奇葩模式——只要顾客去服务中心前台说想买什么,店方就安排人进店拿货。虽然这种“擦边球”做法没有普遍意义,至少体现出在眼下的非常规管控措施下,必然会出现非常规回应手段。

大型超市与本地商铺虽有对立,但二者皆受到以亚马逊为代表的电商平台的冲击。早在春季第一次禁足期间,法国法院就判决亚马逊暂缓配送“非必需”性质货品,而此次禁足期间正赶上“黑色星期五”(11月27日),法国政府要求亚马逊停止播出广告预热,巴黎市长等政界人物还公开呼吁消费者不要上亚马逊购物,而应支持实体企业。亚马逊也颇为识趣地暂停了广告,并在首页推出“共同支持法国企业”专区。只不过,被迫歇业的众多中小书店只能看着这个电商巨头一本接一本地继续卖书。

◆年11月8日,一名戴口罩的女子在巴黎著名集邮市场全景廊街散步,两旁的店铺全部关闭

市长违抗禁令,省长管不了

尽管法国也是中央集权的单一制国家,但因为地方自治和权力制衡机制的存在,官大未必说话就算数。在由于商店歇业而导致的市镇“抗命”过程中,这一点表现得尤其明显。

法国的中央集权体系在市镇和省之间存在一个断层:市长是通过六年一度的市镇选举产生的,属于民选官员;省长却是由中央政府任命的,可以随时撤换。简而言之,二者的合法性来源不同,市长自下而上产生,其合法性源于选民的选票赋权;省长自上而下产生,其合法性在于中央授权。

这种差异带来的后果是,省长不但无权撤换市长,也不能直接废除市长发布的地方政令。这种政令只要一对外公布即产生效力,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抄送给省长,但并不需要省长的批示认可。如果省长认为地方政令与法律或中央政策相悖,只能提请行政法庭撤销政令。

◆巴黎一家餐厅要求客人必须佩戴口罩方可进店

正因如此,当众多市长“抗命”允许商铺开业后,代表中央政府意志的各省省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他们也只能发声明称相关政令不合法,敦促撤回,然后走行政诉讼的紧急审理程序,由法官来作出裁决。多地行政法庭不出意料地支持了省长的诉求,撤销了各市的政令。在10月底、11月初的这一波“抗命”浪潮中,基本上没有此类政令得到过法庭的支持。

但这种“抗命”失败了吗?也不能这么说。事实上,这些市长签发相关政令的时候,恐怕心里也清楚省政府会做何反应、法庭又会做何判决。对他们来说,与其说是要死磕,不如说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刺痛一下中央政府。其中动机既有“为民请命”、维护本地商业利益的一面,也有出于政治立场差异而搞搞“小动作”的一面。

尽管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行政法庭允许商店开门的例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法院会唯省长马首是瞻。一个反例是,此前法国行政法院系统对于市长下达宵禁令持谨慎态度,因为宵禁属于警察权力范围,往往由省长作决定。但年奥尔良市长颁布宵禁令被省政府告上法庭后,几经反复,最后最高行政法院支持了奥尔良市长,扭转了此前的立场。

由此可见,法国司法系统对行政决策的介入,往往并不会和中央集权体系的施政走向相冲突,但在合法性和比例性原则上,仍然起到一定程度的把控作用,避免心血来潮的决策。

◆年11月6日,医院的医务人员在病房外监测感染新冠患者的状况

“为民请命”背后的党争因素

虽然部分法国地方官员在“抗命”方面表现得理直气壮,但如果进一步审视就不难发现,这些地方官基本都出自在野党阵营。

在发布“抗命”政令的各地市镇中,最典型者当数法国南部城市贝济耶。该市市长是法国政坛极富争议的罗贝尔·梅纳尔,作为早年间的左派活动人士、“记者无疆界”组织创办人,他的政治立场近些年来产生了度变化,投身到了极右阵营。

除此之外,科尔马、埃夫勒、蒙托邦、罗什福尔等城市的市长来自于右派的共和党(LR)、埃斯泰尔市长来自右派的民主独立联盟(UDI);莱塞比耶和勒卡托-康布雷西市长属无党派但立场偏右;拉库罗讷市长则是左派阵营的社会党人;而法什-蒂梅尼勒市长来自激进左翼政党“不屈法兰西”(LFI)。

这种情况可以从两方面来解读:一方面,马克龙麾下的“共和国前进党”(LREM)是围绕年大选成型的新党,缺少地方根基,加上在年市镇选举中该党成绩惨淡,掌控地方市镇的数量也就很有限了;另一方面,处于基层的反对派阵营也会不失时机地给马克龙政府一些难堪,作为政治上的挑战姿态。而越是立场激进的党派,挑战姿态越是鲜明,例如法什-蒂梅尼勒市长普华西所属的“不屈法兰西”党,是对马克龙政府抨击最猛烈的在野党。

相反,属于“共和国前进党”阵营的市长们,即便对关店政策不满意,也不会采取这种姿态。例如蒙布龙市长弗朗索瓦参与撰写联署信件提交给马克龙,但对其他市长发布政令“抗命”的做法不屑一顾,并斥之为“蛊惑人心的蠢事”,因为这对市长本人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却让当地商家蒙受违规营业被罚款的风险。

加速“抗疫疲劳”的进程

在美国独立战争中,美国革命家帕特里克·亨利提出过一句著名口号“不自由,毋宁死”,后来被法国革命者频频援引。而当宪政民主体制尘埃落定后,很少有什么利益博弈能上升到要死要活的高度。在这个意义上,法国禁足期间是否允许书店开门的争论,显然算不上是“不读书,毋宁死”的问题,但在前所未有的疫情之下,无疑引出了“哪些需求更为基本、谁的利益更值得保护”的问题。

从目前看来,法国政府的对策似乎让所有人都不满意,无论是消费者、中小商铺、大型超市还是电商平台,各方都觉得自己受到损失,但反过来说,这同时也避免了格外保护某一利益团体的指摘。这其中恐怕没有绝对正确或错误的分野,更多的是在公共管理领域中的利益博弈和不断试错。

◆年11月9日,巴黎西北部哥伦布市,医院集团下属LouisMourier医院的医务人员在重症监护室为感染新冠病毒的患者治疗

对法国这种格外注重平等价值的国家来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路根深蒂固,从关闭街边小店,到封存超市货架,再到电商暂停配送,法国的防疫工作似乎已经“走得太远”:从最初避免人群接触的防疫考虑,逐步到怎样平衡大小商业的利益冲突,再到如何在“一刀切”的政策下防止其他人钻空子,而事实上这些空子无处不在。

从长远来看,在疫情不断往复的背景下,法国政府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抗疫疲劳”的进程。但既然“不听话”是法国民情的特征,抗疫政治作为一种“可能性的艺术”,也只能一步步见招拆招了。

(作者系法学博士、旅法媒体人)

文/龚克(发自法国巴黎)编辑/漆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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